無與倫比的鯨奇人生／金磊

在一個世紀以前，人類視鯨豚為「經濟動物」， 成群船隊與鯨豚進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逐獵戰爭，直到鯨豚數量因過度捕獵銳減，成為偌大海洋中可遇不可求的夢幻生物，人類只好更努力不懈地追逐，只是帶下水的不再是魚叉，而是相機。金磊開始用相機「捕鯨」的人生，從 2007 至今，不多不少剛剛好超過 10 年。

自然生態研究員出身的金磊，回憶每個事件都帶有精確的年份與地點。他 2007 年首度在台灣花蓮見到抹香鯨，「第一次見到鯨魚就在身邊，心中恐懼多過興奮，當下我突然懂了『小魚』的心情，整個人縮縮躲躲地逃回船上去。」這突如其來的驚奇經驗，金磊當然什麼都沒拍到，卻埋下了一顆改變生命的種子。2011 年金磊來到東加群島——大翅鯨的停留地，從船長口中才得知，世界有許多人懷抱各自的理由來找鯨魚，有人穿禮服要跟鯨魚求婚，有人一上船就脫光，說想以最自然的方式跟鯨魚接觸，而金磊的目標很簡單： 只想學著用相機記錄台灣鯨豚的身影。他參加當地攝影 workshop，學習如何接近這個龐然大物， 以及拍照的時機與角度。終於，他成功拍攝到人生第一張大翅鯨的照片，內心喜悅和身體疲憊卻是種「靈肉分離」的奇妙感受，「見到目標物後大家紛紛下水，死命往前衝（游），因為鯨魚會

2014 年，金磊在花蓮順利拍攝到抹香鯨的畫面， 這個為他帶來第一次震撼教育的地方，現在成為他夏季的根據地，隨時等船長來電通報鯨豚現蹤的消息，常常就這樣等了一整天。金磊在訪談中打開筆電，「2014 年抹香鯨，2015 年飛旋海豚，2016 年虎鯨，2017 年偽虎鯨??。」這 10 年光陰累積下來的精華，每個檔案都有超越鏡頭之外的故事可以細細訴說。金磊拍著拍著，甚至已認得每年固定巡游經過台灣的抹香鯨了，「這在生物學上叫 photo ID，就像證件照一樣，這隻頭前端有藤壺的抹香鯨，我們幫她取名叫『花小香』。」

如此可愛的名字居然屬於比一節捷運車廂還大一點的抹香鯨，別因牠們巨大的體型而誤會，鯨魚玩起來可不輸人類的孩子，看著金磊電腦螢幕中的大翅鯨寶寶在海中翻滾的模樣，心思不禁跟著潛入蔚藍的深處。現在金磊每年固定去東加群島追鯨、日本御藏島拍海豚，去年開始前往阿根廷拍露脊鯨，並期望兩三年後可以到北極圈尋找一角鯨。人類習慣的時間軸，在與鯨豚共游的生活中似乎必須延展許多，但決定一生都願意「等」下去的金磊，將會繼續在鯨豚歌聲的圍繞下，以畫面串連起不停歇的光陰詩篇。

目擊鯨豚現蹤並拿起相機拍照的時間， 通常只有短短兩秒半，按下三次快門，這個夏天就這樣結束了。投資報酬率高嗎？ 當然不，但台灣需要有人持續做這樣的累積。

鯨豚攝影考驗著攝影師的「減法」哲學，金磊的最佳戰友是短蛙鞋，因為無法預測會用什麼姿態遭遇鯨豚，使用魚眼相機時，長蛙鞋很容易不小心就入鏡破壞畫面。為了不讓氣瓶的氣泡驚擾鯨豚，必須以自由潛水方式接近牠們，氣管與大面積面鏡是必須的， 金磊還特別喜歡囤貨面鏡，因為這是他用來與東加人民交朋友的伴手禮。原本下水只帶一個相機的金磊，最近剛購入第二個機背，讓他終於可以同時攜帶廣角與魚眼鏡下水， 不用在船上大抉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