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打開怡安的食器棚】春天,為餐桌插花
翠珠與梅瓶
春天真是花樣的季節。一早買來的芥蘭,有好漂亮的白花。陽台上,幾年前天外飛來的三角酢漿草,最近開了一欉欉帶紫邊的小花。
去市場的時候,我偶爾會過份認真的在那邊挑菜,一度挑到菜販吹鬍子瞪眼睛。到底在挑什麼呢?哎呀,春天嘛,看到油菜花、芥蘭開著花,太可愛了,想要幾枝開得漂亮一點的。「那有什麼問題~」剛剛還喝斥我的菜販,馬上雙手加入我,揀選含苞快要綻放的花給我。
帶回來還沒要吃之前,隨手插在瓶裡,邊整理菜邊欣賞,實在太有趣了。有時候甚至捨不得炒來吃,就讓開花的蔬菜,在花瓶裡陪我幾天。
很快就發現,有花的餐桌,真好。
茶席上的花,酢漿草與兔角蕨
風景好,心情好,素素淡淡的清粥小菜,也變得神采飛揚。原本大口夾魚拔刺的粗魯動作,也慢下幾分,溫文儒雅一些。
漸漸地開始喜歡,為餐桌佈置一些花。特別是,最容易買花、也最容易隨手插得出姿態的,春天此時。
大概農曆年剛過,很傳統中國式的花瓶,看上去還很應景。而且,其實傳統中式花瓶,配上春天有的花材,超討喜,生手也超容易插出好看的樣子來。
乾煎新鮮烏魚子,與陽台上小鳥叼來的種子長出來的花
十年前有空,跑去上了故宮器物處專家開的課程,包含禮器、茶器與花器。不長進的我在課堂上,實在是睡到不行。觚、尊,紙槌瓶、玉壺春,哪裡分得清楚?真的是睡了又醒、醒了又睡。
但是卻不知不覺與故宮的那些花器,慢慢開始變得親暱熟近了。真的到了春天,花市買得到細長耿直的櫻花、桃花時,很自然的,就想到了家裡脖子長長的,鶴一樣花瓶。的確,脖子長長、只插得下一枝花的,就叫做鶴首瓶。重點就在,彷彿不用任何技巧,插進去就對了的這一點,實在太令人開心了。
怕枝幹太單調,一整瓶插起來直筒筒的,就選「玉壺春」這個器形吧。在花瓶的頸子之上,帶有一圈展開的口緣。瓶身窈窕,帶著許多曲線,就算是銀柳、桃花,這種超級直毫無線條的枝條,整枝不花腦筋的放進去,就自帶姿態,好有氣氛喔。
左圖:玉壺春與櫻花 / 右圖:油菜花與澆水壺
春天太多討喜、好用的餐桌花了。我特別喜歡的,大概是日本雪柳。帶細細密密的白色小花,細長婉轉,長袖善舞一樣的,有許多優雅的姿態。
我隨意燉了一鍋蘿蔔,平凡家常,但拾來小碟,一碟一顆圓滾滾的蘿蔔,再配一只青瓷「紙槌瓶」插來的雪柳。天啊,窗前彷彿有著春雪般的氣質風景,蘿蔔也變得好有滋味,好耐嚼。
紙槌瓶這個名字很可愛,帶著一點「大逆不道」的名稱由來。話說這個器形,是彷彿從花瓶脖子拎著,逆著拿起來,就是一支雷神索爾的槌子,因而得名。我喜歡逆著拿起來這種不太優雅的事,哈哈哈。
日本雪柳,紙槌瓶與燉蘿蔔
而買的花不多,只有單一一種的時候,我也很喜歡用「梅瓶」。
窄口,幾乎沒有脖子,肩部圓潤蓬滿。春天細碎型的草花,全都很搭。比方說,在春天裡平價又好看、又耐放的,翠珠。通常整大把買,梅瓶拿來,一把全插,只要稍稍整理展開,就很容易好看。慢慢等著它從含苞到盛放,是餐桌上每天令人期待的風景。
翠珠與梅瓶
而剛剛提到的芥蘭、油菜花,這些梗粗,放不進梅瓶、紙槌瓶裡的花(是菜吧),我喜歡用比較西式的澆水壺。口廣,單邊有壺嘴,再怎麼樣柔弱無力,很容易倒而不好插的草花、蔬菜,依靠著澆水壺的寬嘴,也就嬌嫩可愛。
在餐桌上的花,要看起來秀色可餐,最重要的原則,就是不要過於花梢複雜,搶了菜色的風頭。
單枝的雪柳、單一的翠珠,或者簡單的細花葉材、枝條,都好有在草地上野餐的氣氛。但是如果太盛大的,好多種風華豔麗的花,插在餐桌上,哇,那簡單煎出來的魚、素淡的蘿蔔,可能會被比下去,黯淡無光許多。
配合家裏的餐桌大小,抱著襯托的心情,為餐桌買一把草花,或剪幾枝陽台上初綻的花,不高於葡萄酒瓶,也不大於你家的鑄鐵鍋,這個範圍內,好像可以帶來輕鬆、可愛的春日餐桌氣氛。
洋甘菊與鬆餅早餐
左圖:日本雪柳與紙槌瓶 / 右圖:酢漿草與兔腳蕨
【飲食作家 盧怡安】
喜愛動手做菜,也對器皿著迷不已的人。在不同季節裡探索著經典的、新奇的食材,也為廚房、餐桌換上符合時節的那些,或傳統、或現代的道具、器物。喜歡上傳統菜市場搜羅時鮮,也愛上網訂來難得的鮮物。鍾情許多當代器物作家,也在雜貨五金行裡遇見許多可愛好用器物。
著有《秋刀魚一條半》、《秋刀魚變溫柔了》。現在開始每個月固定在這裡,與大家分享季節裡的美味與器物。